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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章】願望

(補充:此同人文的時間設定在瑞琪在黑森林失蹤後,被找到並回到莊園後的那段時間)

你要放河燈吧?



暗褐色的字跡覆寫在木製的告示牌上,兀自佇立在河岸旁,青苔在河案上漫成了一片絨地毯,一段如青蛇迂迴繞上了告示牌的末端。



幸虧沒有波及放置在一旁的籃子。瑞琪將那籃待人點燃的河燈拿起,清除底下的青苔,再搬了些乾燥的石堆來,妥妥當當地將籃子安置好後,才肯放心地坐下。



瑞琪坐在彩虹瀑布之下的岩岸,遙望瀑布之上,一彎殘月被錦緞似的流水托在天庭,即便月亮被更替的週期一次次地啃噬,但瑞琪仍會想起那一句話:「水是故鄉甜,月是故鄉明。」——那個來自遙遠神秘的國度流傳下來的詩句。尤其在黑森林度過的那段日子,他不得不承認,當他乘龍與尤娜飛越黑森林的天際時,他懾服於渾然天成的大山大水,原始的魅力令他流連忘返,但,他仍然是摩爾莊園的一分子,這裡是他的根。所以,在眾人擁戴之下回到莊園後的第二天,他無論如何都要回到這裡,莊園裡靜僻、獨自美麗的一隅。


他是抄捷徑來的,除了那些貪玩的小摩爾們胡亂踩出的小路,不為人知的是那些藏在雜草之後,富規律、平坦的暗道,事實上這種通道遍佈了全莊園,如同一張縝密的鐵路網四通八達。當RK告訴他時,他很訝異RK竟如此簡單就把這項資訊告訴了他,如同那些曾經被他偷竊又隨便扔回警察署的失竊物。


「給你。」


RK將一張能夠隨身攜帶的紙遞了出去,瑞琪接過後狐疑了一陣,莊園的地圖?然而RK卻拿了一瓶溶液潑灑在上頭,如蜘蛛網般的紋路霎時浮現,在莊園上蔓延開來。


瑞琪旋即明白了,立刻將之收入自己的衣物裡,但眸裡仍有掩不住的詫異,背後是欣喜。RK仍是那樣的目光,不容許任何人挑戰的高傲,他沉靜而緩和道:「你會需要的。」


他是需要,他看見了如何通過暗道、從漿果森林到RK其中一個棲身之地的路線。


於是,他來了。


瑞琪闔上雙眸,凝神回溯昔日的回憶。傾瀉而下的水滴飛濺在他的衣上,一時竟不察覺,直到衣料不堪水珠的負荷,緊貼著肌膚表面堵住了毛細孔,瑞琪本不甚在意,直到突有另一種材質的布料覆蓋在他的肌膚上,還是乾的,瑞琪才站起遠離了岸邊。



「我們的騎士團長,這麼晚出來不怕遇到壞人,還想要讓自己生病?」


瑞琪用著RK丟過來的毛巾按壓濕了的區塊,並不直視RK,只是低頭掩飾幾乎浮現的笑意,心裡像有銀匙攪拌著蜂蜜薄荷茶。


RK看著他確實將沾濕的部分都擦過一遍了,才往前走到瑞琪身旁,瑞琪也將岸邊的石子、雜草撥開,騰出了空間。兩人坐在那兒,明月將他們的身影謄在茵茵草皮上,各自的一部分交集在一塊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

「從黑森林回來身體更好了?還真不怕感冒。」RK將外衣下擺索性撥到後頭,眼眸直視前方的曲流。


「謝謝你的毛巾,否則我都沒注意到。」


「那是多的。」


「是嗎?」


「沒想到你回來還是一樣毫無自覺,被水淋溼都不知道,反正這毛巾放著也是丟掉,就施捨給你吧。」


「嗯,還是謝謝你。」


「………」


「我以為你不會來,在忙點自己的事。」


「這陣子比較空了。」


「是嗎?偶爾輕鬆一點也不錯。」


「可不像你,莊園的紅人,連續幾天鬧得沸沸揚揚,還可以看到你偷溜出來,在這裡討感冒,看來你身體根本沒事吧?報導誇大了。」


「不過好像…好像沒辦法回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。」

「什麼?」



他霎時轉首看向瑞琪。他的問句輕如鴻毛,面容波瀾不驚,然而瑞琪知道,RK的驚懼宛如水底的吶喊,竭盡肺部空氣在幽暗處宣洩,每一個水滴都為之震動,然而傳到水面之上,到眾人的眼裡,僅是連續的、承載空氣的泡沫。瑞琪趁著得來不易的空檔竊自欣賞RK的雙眸,那分藏在平靜之下的焦慮、不安如漩渦隨著瑞琪的沉默越發壯大,他喜歡看這樣的RK,因惶恐而顯現的關切。忽然瑞琪對他感到有些抱歉,隨即以幼稚的語氣說道:「沒啦,開玩笑而已。」



「………」



「……?」



「我要走了。」



「誒等等啊!」



「怎麼?」



瑞琪側過身子握住RK的手腕,牽制了RK的去留。起初RK仍是直視前方的去路,卻感受到手腕被一掌微溫包覆,RK對於肢體接觸甚是敏感,於是那股熱源迅速透過肌膚傳導至他的手臂、肩膀、乃至胸口,像火山岩漿,靜默無聲,挑開那鐵灰色的氧化表層,一股橙紅的熱流閃著灼熱的光。



RK的無所適從轉變為怒意直衝而上,凜冽的目光如箭射向瑞琪,卻像是射進了無底洞,瑞琪由下而上的目光和藹,將RK的怒氣全數吸收,更多的是盼望、希冀,這種低姿態讓RK的情緒俄而消失了大半。RK轉過身來,恰好瑞琪的手自他的手腕上滑落,溫暖的指尖滑過他的手背,如玉滑落在絲綢上,最後落入了RK的胸膛,悄聲無息地泛起層層漣漪。



RK居高臨下地站在距河岸最近的石上,腳下便是川流不息的河,瑞琪好整以暇地坐在後頭,微笑看著清風撩過他的髮絲、上衣,捲起他的披風,兀自欣賞他的背影,背影卻側身過來,道:



「我還是會走。」



「是,當然可以。」瑞琪順應回答。你還是會回來的。



瑞琪站起身,順手撿了地上的石塊丟飛出去,石塊如蜻蜓點水在水上跳躍,方躍出第三步時冷不防被另一顆碎石子擊飛,偏離航道的石塊擊到了一旁不知是誰放、也不知何時就在那的河燈,濺起的水花濕了河燈一小片,幸虧當中的火燭並沒有熄。



瑞琪立刻看向了RK,對於他如星火殘餘的脾氣有點懊惱,然而RK不看他,也不在乎那河燈。瑞琪自顧自地走近那河燈,挨著岩岸伸直胳膊將那河燈撈起,準備換新的再放,整個過程RK都放在眼底,直到瑞琪坐回沿岸上,RK才開口道:



「你就不怕跌下去弄濕我的毛巾?」



「保護得很好。」瑞琪笑道,指著自己的上衣:「看,沒濕。」說完便從木製告示牌下的籃子裡再取出一盞河燈,準備再點上。



「你也信這個?」無動於衷的RK倒是有些詫異了,他轉過半身盯著瑞琪的動作,帶點不可思議的目光:「我以為信這種迷信的只有蠢人。」



「這也是一種祝福。」瑞琪抬頭對上RK的目光,徐徐道:「這也是從那個遙遠的國家傳來的,似乎在特定節日才會放,傳到摩爾莊園,又延伸出祝福的意涵,還有許願。」



「都是自我安慰而已。」



「信者恆信囉。」



雖說要重新放一盞河燈,附近卻沒有點火的工具,瑞琪看著懷裡的河燈不知所措,卻有一團光火靠近,迅速燃起了河燈中的蠟燭,瑞琪抬頭,只見RK也自籃子裡拿起一盞河燈,點燃之後,才緩緩將打火石收進外衣之下。



「你也有興趣嗎?」瑞琪捧著兩盞河燈莞爾一笑。



「趕快了事而已,我要走了。」



「是,等等我啊。」



追上了RK後,瑞琪同他站在瀑布之下的岩岸,挑了個能夠流得安穩、長遠的位置當作起點,以免遭受池魚之殃的命運。在放下之前,瑞琪轉頭向RK問道:



「有什麼願望嗎?」



「並沒有。」仍是那般斬釘截鐵,瑞琪淺淺一笑,就算在心底默念也會實現的,他補充。



兩人雙雙放了河燈後,RK自沿岸站起,雙手插在口袋,眺望河燈流向,瑞琪則索性坐在一旁,凝視著搖曳的燭光在墨黑裡闖蕩,那些河燈從一盞河燈,變成一支蠟燭,再化為一團溫暖的火光,再成為了黑幕的一份子。



當瑞琪回頭看向後方,RK早已不知去向,瑞琪身旁空出來的位置連鞋痕的輪廓都沒有,但一如既往,RK留下了預告訊息,雖然幾近囁嚅,只能容一個人聽得見。



「……常常回來。」



我也是。瑞琪心裡暗道,他心滿意足地從河岸站起,帶著毛巾往暗道走了。



全文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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