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是你聽見我的聲音嗎?」對方傾身,望著那個跌坐在樂譜中的人。
「你就是五十二?」驚嚇了半晌,他緩慢開口,換來對方嫣然一笑。
「五十二?」是這樣可愛的笑靨,「你要這樣叫我?」令他著迷。
「對,因為你就是我尋尋覓覓的,聲音。」從散落的樂譜中起身,他伸手整理了五十二有點混亂的髮絲。
他一直在找可以為他唱歌的人。
如今,他找到了半世紀前連最頂尖的科學家都無法確定的聲音來源。
這樣的美麗的聲音,五十二卻找不到同伴共鳴,可是被他找到了,他甚至擁有共鳴!
「為什麼那麼喜歡聽人唱歌?」相處了半個月後五十二伸出似人類手指的指尖戳了戳他的臉頰。
「我只是喜歡聽見音符在樂譜上跳動的聲音。」他得意的揚了揚手中的樂譜,「我可以為你譜曲!」
「我找到你了,我可以找到配合你的旋律,為你寫出你的音符!」五十二微笑,親吻過他的額際。
「好。」接著五十二為他唱歌,唱著連同類都無法聽見的曲調,這區區人類倒是聽見了。
「我喜歡你。」有天,原本枕在他手臂上的五十二抬起頭,望著他,張嘴似乎說了什麼。
「你有說話嗎?」他專注地望著五十二的唇,就算沒有聲音,他卻連唇語都看不懂。
「用唱的?」他說,只是看著五十二嘴巴張合卻依然沒有聲音。
「用寫的?」他準備起身去拿筆,「我又不會寫你的字。」他的動作頓下。
「奇怪?」五十二自己也疑惑了,「難道只有那句話你聽不見嗎?」
「那也沒人能聽見了。」他顯得懊惱,「……不行你發音的嘴型和我的不一樣,我沒辦法讀唇。」
「我教你寫字?」他豁然開朗,五十二摸了摸他的頭,「希望在我學會後來得及告訴你。」
「會的。」他吻過五十二的額際,「睡吧。」
「你聽,又出現了。」五十二和他去聽學生拉琴,他卻不直接指正那個學生錯誤的聲音。
「為什麼不告訴他?」五十二知道旋律有誤,但,也並非全然錯誤。
「不,我這個老教授只管聽,現在的學生講了也沒用。」他說,
五十二真的不曉得還一頭黑髮的他為什麼動不動就說自己老,是心裡堆積太多塵埃了嗎?
那五十二自己渾身蒼白到底是多老了呢?
「你沒有權利更改已經寫下的音符,除非完全錯誤。」
「我沒有要改,現在的學生真的講不得,只是告訴你。」
「我不會發生這種事。」
「我擔心咩。」
「你在質疑我的專業?」一說出口五十二就後悔了。
「什麼?」但顯然,他沒有聽見。
「……不告訴你。」五十二伸手點了點他的唇瓣,他不假思索張嘴咬住了那指尖,舌尖甚至捲了上來。
「欸!我的手很髒。」雖然伸手摸他嘴巴但也不要這樣往嘴裡送啊。
「待灣人的胃是很強的。」他狡詐的笑笑,舔了舔五十二的食指指腹。
多久了?他的承諾,實數後辦到的實在不多啊。
只是五十二一直在等他為自己譜的曲,但看來還有得等,沒關係的……還,有的是時間。
可是他們又吵架了,吵的盡是些瑣碎的事。
「有沒有休止符不會影響很大好嗎!」終於,五十二大吼。
「不,影響非常大!」大概就像字句要逗點還是句點一樣嚴重。
「你這個只窩著自己寫譜的人管的了人家那麼多嗎?」五十二火了。
休止符不重要,重要的是這是別人的樂譜,重要的是五十二不喜歡這份樂譜的主人,
重要的是這份樂譜已經鬧的他好幾天不睡覺!難道這份鳥樂譜比命重要膩?!
「你再不睡覺再不放下那份該死的東西,我就掐死你!」
「感謝,我也想睡了。」他閉眼攤手,任憑宰割。
「媽的!你死了我怎麼辦?」五十二投降,搶走他懷中的樂譜。
「欸欸,淑女不該出口成髒。」他睜開眼睛,義正嚴詞的糾正。
「去你媽的誰跟你淑女?」五十二掉頭,他自知理虧,悶著睡了。
「我告訴過你不要管。」他第一次看見五十二咬牙切齒的模樣,這樣憤怒。
「回去你的地方窩儾啊!你遲來的護航是不是晚太久了!」張張樂譜紛紛飄落,五十二用那樂譜砸他。
「我若窩儾為什麼要繼續寫譜?為的不就是找到可以配上你的音符!」他也生氣,氣五十二不知道。
「你是不想活了?想要被剁掉手連音符都不能畫嗎!」五十二更生氣了,剁掉手也沒關係嗎?
「你不懂嗎?」他只是鬼吼,「你什麼都不懂!」因為找不到可以配上你的音符他是這樣窩儾。
「那你懂什麼?」五十二冷靜了下來,「我愛你你不知道嗎!」理智線卻隨之斷裂。
重複了幾句告白,五十二終於發現他一次都無法聽見,接近崩潰後喊出的非真心話語卻這樣清晰。
「滾─────!」那樣如同野獸嘶吼在他面前的模樣連五十二自己都不敢想像,會多麼醜陋。
「我會走。」錯愕了許久,怒火在他的眸中消失,只有深不見底的失望和落寞。
他真的走了,五十二綻開翅膀,漫無目的地在空中盤旋。
五十二張口開始低喃悲傷的聲音,突然明白這世界已經沒任何東西能聽見自己的聲音。
在遇到他的日子前孤獨的歲月看來只是短暫停止,失去他後,這寂寞將繼續。
因為再也沒能人感受,同樣的共鳴。
「我愛你。」這樣的赫茲,沒有誰能同頻。
#真正的五十二赫茲據說是隻寂寞鯨魚,自一九八九偵測到牠後看來一直都只有牠自己。
我的五十二大概是人是鳥是鯨魚或某種幻想的化身,大致上,還是像人多一點吧。(笑
儘管床上充滿著陽光的味道,我只是輾轉反側。只好爬起來遊魂。
至於五十二,大概永遠孤寂,無論哪一個。
而我們真正沒有說出口的話大概太多太多,就像反白的字一樣,介於說與沒說的模糊地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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